文/宣旭
攝/展展
「為什麼爬山?」其實是山友間經常聊起的話題,每次被問到這個問題,我都有點困擾,因為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爬山啊!
開始登山的契機,ㄜ…其實是非常莫名其妙的。從2013年起我過著一種流浪的生活探索自己,成長過程中加諸在我身上,將我社會化的那些制約,已在探索自我的過程中逐漸被瓦解,慢慢地我開始認為,做什麼事情沒有應不應該,只有想不想要,換句話說,從小到大那些別人灌輸我說應該做的事情,後來都覺得其實不必做了。而想做的事情,也在流浪的過程中一件件做完了。
自從2016年前從印度流浪回來後,我開始意識到自己整個人變得很空,什麼事都不想做,我就像一顆洋蔥,一直想知道自己裡面到底是什麼?我到底是誰?所以我花了很多時間與精力這樣剝、那樣剝,試圖把那些不是我的通通剝掉,結果剝到最後發現裡面居然TMD什麼都沒有?!Excuse me?!
從印度回台後,本洋蔥解體的時程大概持續了一年多吧,期間肢體動作越來越慢、話也越講越慢、眼睛睜不太開、心跳也好像快停了,沒有什麼事情應該做,卻也沒有什麼事情想要做,到最後一切似乎都快靜止了。求道者追求一種空性,但本洋蔥完全不覺得自己達到了什麼四大皆空或明心見性的狂喜狀態,只覺得內在一片死寂,無聊爆了,這種無聊透頂大概是我目前經歷過最難受的經驗吧,我突然可以體會為何人們寧願在生活中創造那麼多的悲傷也不要讓自己空著無聊。
滑稽的是,我那段時間正在苗栗跟一群朋友們,進行一場長期的共生生活實驗,ㄜ…可是我當時卻時常想待在家裡搞自閉,當個紮實的佛系廢宅。嗯,跟一群人共同生活卻每天想搞自閉?嗯,這種矛盾的張力與衝突的美感簡直像極了愛情。
後來自閉傾向越來越嚴重了,每天幾乎只想在家裡躺著,索性就直接到台東朋友的土地上搭帳篷(他們剛好要長時間外出),每天除了吃飯、洗澡,就是躺在地上什麼事都不做。出去走走也是無聊,躺著放空也是無聊,那何不乾脆躺著就好?
就這樣每天躺著躺著,躺了約一個月後,突然內在有個聲音叫我去爬山,然後我頭腦開始抗拒:
「蛤?為什麼要爬山啊?也太跳痛了吧?」
「可是我一個人耶獨攀很危險吧?」
「可是我其實沒什麼登山經驗啊?」
「可是我這樣每天躺著哪有體力爬山啊?」
「可是山裡有很多野生動物吧超可怕的?」
「可是迷路了怎麼辦啊?」
「可是我什麼登山裝備都沒有啊?」
「可是戶外用品都爆幹貴,常年不工作的我哪來的錢?」
即便我在那邊可是又可是,但那個聲音還是不斷呼喚我去爬山,溫柔而堅定地。最後我大概只抗拒了87秒吧,因為每天躺著放空實在太太太無聊了,爬個山應該好多了吧?所以我就出發去爬山了。貪生怕死的我只敢循序漸進,選了一條在附近只需走一小時的步道,什麼裝備都沒有,一個人。我就這樣開始登山了……